纪日本妈妈
2021年1个月,《一色人生》一出版就被刷屏了。
豆瓣评分高达9.2,
看过这本书的人都惊叹于“畸形之美”。
更令人感动的是作者志村福美传奇而励志的一生:
32岁,离异,有两个孩子,
为了谋生,我开始染织。
四十岁,举办他的第一次展览,
66岁时被公认为日本“人间国宝”。
90岁时获得京都奖,有“日本诺贝尔奖”之称。
川端康成评论她的作品:
“在优雅而微妙的配色方案中,
跑过一颗对自然谦逊坦诚的心。"
由植物染色的各种颜色的丝绸织成的裂缝。
《一种颜色的生活》是志村福美在58岁时写的。
这本书回顾了她的前半生,
以及她对植物、自然、生命的思考。
近四十年后,这本书终于被翻译并介绍到中国。
我们还借此机会采访了97岁的志村福美奶奶。
她的女儿和孙子,
参观了她在京都创办的工作室和艺术学校,
“九百年来,我们一直用同样的方法染色。
染色,纺纱,织布,做衣服,
用这样的衣服装饰自己,
和你买的衣服相比,你所拥有的感觉是很不一样的。"
自述|志村福美知存常思
作者|于璇编辑史明
《一种颜色的生活》是日本染织艺术家Tomura Fumi的自传散文集。在1982出版后,第二年获得了二阶下囚奖(日本最高文学奖之一)。从那时到现在,这本654.38+多万字的小书在日本畅销了30多年。
书中记录了她如何用不同植物的根、茎、花、果、枝制作染液,如何做蓝染,如何编织,以及她从染织中获得的各种想法,这些都与颜色、植物、自然、生命有关。
比如:“色彩不仅仅是简单的颜色,它是植被的灵魂。”“苏芳是女人心的颜色,被称为红色的眼泪。在这个绯红的世界里,有圣人,有妓女,也有女人的亲情。”文笔优美,富有诗意。
从上到下依次是:樱花攻1976、栀子花铁眼1970、勾栏1987、2003年的松风,均为志村福美创作,分别被个人和滋贺现代美术馆收藏。
志村福美曾经结识了一批日本民间艺术大师,柳宗悦、友本健二、川井康二郎、稻垣年次郎都给过她指导。她还深受歌德的色彩理论、施泰纳的《色彩的本质》和蒙德里安的作品的启发。虽然人到中年才投身于染织,但志村福美以其强烈的色彩天赋和动手实验精神,积极投身于创作。
她用了最常见的日本民间“吗?编织而成的小裂缝(布片)色彩微妙,难以模仿:蓝黄交错,如天地呼应,黑白混杂,似白雪覆盖的村庄,横格、米粒、平行线...不仅是图案,还有精彩的画作。
注意:?“(chóu)织布”,日语单词,将手工捻制的丝线,以纵横交叉的方式编织而成。
志村福美在2014京都奖颁奖典礼上
在日本工艺美术和文学方面,付梅知村的成就早已得到公认。早在1990,她就被授予了“人间国宝”的称号。2014年,她获得了有“日本诺贝尔奖”之称的京都奖。颁奖词是:“在化学染料蓬勃发展的当下,坚持用植物染色的丝绸作为你的视觉语言,再编织出千变万化的作品,将人与自然融合在纺织品中。”2015年被授予“文化勋章”,获得日本最高荣誉。
她还开办了一所艺术学校“Arts Shimura ”,以推广染色和编织技能。在这里,学生可以自己染色、编织和裁剪衣服。很多人觉得穿这种手工制作的衣服和买衣服完全不一样!
5438年6月+今年10月,《一种颜色的生活》中文版历经五年波折终于翻译出版。借此机会,我们连线了97岁的支村奶奶。由于疫情,芝村奶奶目前住在京都郊区的养老院。通过视频,我们可以看到她瘦了,老了,头发白得像雪,但表情中透露出的坚毅,却和年轻时有几分相似。
她告诉我们,“一种颜色”绝不仅限于她毕生致力的蓝色染料。“每一种颜色都是我生命中珍藏的珍宝。”
以下是朋美岛村的自述:
半路出家,做染织。
年轻时的志村福美。
32岁,离异带着两个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办。当时我正好和民间艺术的创始人刘宗岳交流,他对我说:“你妈妈会织,你也要织。”于是决定回晋江,以染织为生。
这个决定遭到了我母亲的坚决反对。当时化学染料盛行,草染和手工织品代表着贫穷、落后和灭亡。她塞了一张回东京的机票,让我永远不要回来。我曾经绝望地离开过,却像被一根无形的线拉着,又回到了妈妈身边。
由植物染色的丝绸制成的裂缝。
正式投入后,我沉迷其中,展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我一辈子都做不到的精彩世界。就像爱丽丝梦游仙境掉进兔子洞一样,我窥探到了一个神奇的国度:
早春的梅枝可以染成珊瑚色,就像少女脸颊上的一抹红晕。
染蓝的罐子,浅水洋葱,蛤蜊等不同程度的蓝色,像海洋和天空。
初冬,煮过的栀子花果实变成温暖耀眼的金黄色。
还有用苏芳染的绯红,如云霞般美丽的樱桃色,等等。
当初穷得买不起桌布,只好把孩子放在东京的养父母家,在河边的染织作坊学基本功。我想有收入,至少能买得起丝线,我也想尽快把孩子带到我身边。
我母亲建议我去拜访木匠黑田·邱晨。她说,黑田东彦是一个无论忍受怎样的贫困都不会在工作中妥协的人。“工作有时候像地狱,生活很辛苦,所以我不能劝你走这条路。但如果你决定别无选择,那就去吧。首先,织好你想穿的衣服。以后可以暂时不去想,专注于手头的工作就好。”黑田先生告诉我的。
听到这里,我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一个女人在丈夫和孩子身边做饭、洗衣服、做家务,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现在我会用另一种方式来看待那个随波逐流,生活平稳舒适的女人。我不得不逆流而上,独自奋力划水。
母亲说:
你不可能做出比这更好的作品了。
方形丝带,1957。
志村福美作品
我的第一件作品是方丝带,是在黑石先生的鼓励下制作的,入选第四届日本传统工艺展。
那天晚上,我悄悄从妈妈的篮子里拿出丝线,织了一条腰带。我近乎忘我地织着,腰带织完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当时卧病在床的母亲看到皮带,高兴地说:“这样做是值得的,即使落选也在所不惜。”你尽力了。"
东村付梅的代表作《夏秋》。
荣获第五届日本传统工艺展大奖。
我的第一个获奖作品是和服夏秋。这件和服是用普通农妇家里的剩线织成的。
以前日本农妇会把剩下的线连在一起,叫做“表演线”。这件和服虽然低调简单,但我觉得很有现代气息,绿蓝紫,中间有白色丝线。
刚写完的时候给我妈看。她说:“你不能做得更好。”真的是。现在回想起来,夏秋之外什么都没有。
之后创作了《Bellworm》、《七夕》、《雾》、《等待月亮》等一系列作品。坐在织布机前,投梭插纬,会不经意间产生弹拨竖琴的心境。经线奠定了一定的基调,纱线是可以即兴发挥的部分。如果能找到正确的颜色,丝线就会像被吸进去一样卡进织物中。就这样?编织的魅力。
Bellworm 1959,七夕1960,鲁门1961年。
志村福美作品,滋贺县美术收藏。
1982的一天,我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电话那头“汇报”我家门前的一棵老米槠树被砍倒了,木屑洒在地上,把土地染红了,像血从树上滴下来,问我能不能用来染布。
挂断电话,我立刻准备车子出门。当我到达现场时,我看到在巨大的树桩周围,土地已经被染成了茶红色,这是由数百年的古老桤木储存的汁液所染。我当即认定这是可以用来做染料的木材,于是一点也不敢耽搁,匆匆剥下树皮装进袋子,就下山了。
立一口大锅,煮树皮。大锅里的液体在加热过程中变成透明的金棕色。然后将丝线放入过滤后的染液中反复浸染,最后用木灰水固色,丝线就变成了红铜色。那是桤木的精神色。我恍惚觉得桤木复活了。
志村福美家乡琵琶湖雪景(左)
湖北雪景的裂缝(右)
后来,我用一种颜色的生活写下了这个故事。我想说,我从这些植物身上得到的不是纯粹的色彩,而是背后植物的生命通过色彩展现给我。那是一株植物在用自己的身体说话。所以在选择颜色的时候,一定要尊重和爱护植物。
给植物染色就像逐渐抚养一个孩子。
现在回想起来,我对植物染色的感受和理解比编织更深刻。从技术的角度来说,获得高质量的材料是第一要义和基础。
刚开始染织的时候,我都是用妈妈种的植物染的丝线挂自己的化学染色丝线。相比之下,十几年前妈妈染的丝线,柔软明亮,充满活力,而我自己的丝线,却暗淡无光。后来染色工艺师秦泽杰提醒我:“你把植物染的面料扔在元叶上,两者就融为一体了。”之后,我决定只做植物染色。
说到植物,我们认为绿色是最容易染的,但奇怪的是,没有单一的绿色染料,它需要与黄色和蓝色混合。黄色是用黄柏、青草、栀子、牧夫等染的。,然后和蓝色混合得到绿色。
我还试着把大朵的红玫瑰花瓣倒进一个大盆里作为染料溶液。一加热,花瓣立刻流出浓浓的胭脂汁,然后变成淡红色。我以为可以染,但是染出来的颜色不是红色。色的道理就像寓言一样,道出了“色空”的本义。
我有幸得到了明治三十四年(1901)染的茜素丝。我第一眼就被这种颜色吸引住了。恍惚中,不是一串诗句,而是一卷经书。
这种光束是红色的,带有轻微的黄调,类似于燃烧的火焰。这种深度染料染同一根线需要一年半的时间,然后还要在染料和木灰水中交替浸泡170次才能染出来。如果第169次失败,之前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所以染如修行,正如刘宗岳老师所说:“染是染心。”
水琉璃是东京的国家现代艺术收藏馆。
在我的记忆中,我妈妈总是喜欢穿蓝色的衣服。“没有比蓝染更适合日本女性的了!”这是我妈常说的。
蓝草与其他植物染料有着本质的不同。几乎所有的植物都是用煮沸的染液染色,只有蓝色染色,我们需要从专业的蓝色老师那里获取靛蓝,然后用麦麸水发酵。
蓝染是人类使用时间最长、最复杂的植物染色。在日本,染蓝分为三步:筑蓝、养瓮、染。
搬到嵯峨后,我的筑蓝梦付诸实践。我牢记“做蓝染就像养孩子”的教导,努力坚持和培养蓝色人生。每一个染缸里都蕴含着蓝色的生命,每天都在微妙的变化。
蓝色染缸和蓝色丝线
早上打开染缸的盖子,一朵由深紫色气泡聚集而成的靛蓝花(或蓝脸)在染液中间张开。看它的颜色,就能知道蓝色的心情。
当炽热的蓝色之气发散时,蓝色的青春期能让纯白的丝线瞬间闪耀出翡翠色的光彩,迅速变成淡绿色;平静釉成熟期后,蓝色成分逐渐消失。当丝线被染成水洗般淡淡的洋葱色,那就是老蓝的灵魂。
我过了很久才知道,这种颜色叫“瓮候”所谓瓮候,是指染瓮中有一种淡淡的水色,是兰晚年最后的颜色。
蓝染和木灰水中的天然蓝会掺杂一些杂质,所以蓝染不会像人工蓝那么浓郁。蓝染会染出各种深浅的蓝色,盯着看,仿佛大自然的修行是开放的,各种音色在耳边回响。
记得陶艺家友本健二在陶瓷上作画的时候,也喜欢用劣质的天然染料。染料越不纯,蓝色就会越不一样,有一种沉甸甸的韵味。
有意思的是,在蓝染车间工作时,工匠们会穿上白色的衣服,据说是为了提醒自己要沉着冷静。
染织是我的宿命。
18岁的志村福美。
两岁时和母亲分开,在舅舅家做了十几年的养女。所以我叫我的亲生父母叔叔阿姨。很长一段时间,这件事及其影响给我对母亲的感情蒙上了一层复杂的阴影,但现在想来,一切都是命运使然。
在我读女高二的那个夏天,我第一次独自从东京回到了江边。我叔叔是个医生,家里时不时有访客来来往往,所以我几乎没有机会见到我阿姨。过了一会儿,她突然走到我面前,放下几幅梵高的画,匆匆回到里屋。那时候我隐约意识到有一种血缘关系。
两年后,二哥病重,我再次回到老家认父母,认哥哥,认姐姐。我们围坐在温暖的桌子旁,开诚布公地谈了一整夜。母亲说,她送我走的时候,就下定决心要把我当死人看待。她没想到,被送走的女儿会回来认她。
在家里黑暗的杂物间里,一台织布机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追着我妈问了很多问题。后来她给我组装了织布机,把蓝色的丝线拉长。这也许是一种奇妙的缘分。我遇见了我的母亲,同时也遇见了织布机。
“苏方断晕”是东京的国家现代艺术收藏。
我的母亲小叶枫见过刘宗岳,我非常尊敬他。在日本,柳宗越的佛教美学思想影响深远,柳宗越的一些佛教美学思想也融入到了我的作品中。比如:“染是染心织,要了解事物的真实状态。”这些都是刘老师教给我的最根本的东西。
在我离开东京加入染织的前一天,我去拜访了友本健二先生的妻子友本一女士。她是我母亲的朋友,也是一名艺术家。30多年来,她一直夹在事业和家庭之间,有过很多烦恼。
她对我说:“无论一个女人是生活在家庭还是事业中,你都不能两者兼得。”认准一件事,全心全意投入。在今天的日本,对有职业的女性仍有很强的抵触情绪。但在过去的几十年里,我遇到过很多生活在事业中的女性。这些人中的一些人曾经抛弃了他们的家庭,最后因为他们成功的事业而回到了第二次周围。总之,要彻底。半调子是一种罪过,对老公,对孩子,对自己都是不幸。毫不犹豫地去做。"
那时候的我,被失眠和抑郁所困,在黑暗中徘徊,抛弃家人依然让我感到惋惜。但一位女士的话,干净利落地把我的烦恼一扫而光。在杂草前面,我似乎看到了一条路。
每当我的创作受阻时,我都会去找稻垣嫩次郎先生(一个染工)。王老师很少评论我的作品,却鼓励我:“塞尚一路苦读,终至自然。”大自然有神奇的力量,抓住它的本来面目,准确表达真相,这才是作品的真正基础。"
我曾经画过一个羽毛风格的画,题目是夏秋?织和服。有老师跟我说,用不是第一位的?编织不被认可。到时候,?梭织和服作为日常休闲服被广泛使用,很少有人像我一样织一整幅。我对自己的创作产生了怀疑。后来,稻垣先生的一句话惊醒了梦想家:“给想象中的女人做一件衣服,而不是给现实中的女人做,不是很好吗?”
从那以后,我也下定决心为想象中的女性制作和服。
志村福美,在小学一年级。
小时候在中国生活过一段时间,也去过上海,那里有我各种各样的回忆。中国文化是日本文化的起源,佛教来自中国,所以我对中国非常尊重。我认为中国最强大的艺术是书法。颜真卿和王羲之在我看来都是非常了不起的人。
西方艺术和中国艺术都会吸引我,最让我惊讶的是植物的美。它是大自然赐予的礼物,我们无法靠用心去得到它。
曾经,我以为做一个颜色要十年;现在,我觉得做一个颜色要花一辈子的时间。
以下是托村正二(孙子)的自述:
是时候重新思考人与自然的关系了。
虽然我奶奶和妈妈都是从事染织的,但我一开始并不感兴趣,大学学的是哲学专业。
志村福美在车间的织布机前。
摄影:亚历山德拉·玛丽亚·博纳诺特
2011年,东日本大地震发生,整个日本陷入社会危机。特别是福岛核电站泄漏事故影响很大。在东北从事染草的人说,如果发生核泄漏,就不能再从事这项工作了。我觉得是时候重新思考人与自然的关系了。从那以后,我加入了染色工作。
染织这种传统工艺是从平安时代流传下来的。制作方法是一样的,大约在8900年前就已经用同样的方法染色了。从这个意义上说,日本的染织工艺是不间断的。
在我们家,有两个步骤:染色和纺纱。首先是用植物染色。现在是春天了,我们会用梅树枝和樱桃树枝给它染色。染色后,染好的丝线会储存起来,不会一下子用完。奶奶有时不喜欢用那些漂亮的丝线。接下来是纺织品的加工,一般需要两三个月。一大早开始,晚上五六点结束,一整天就这样度过。
织机上的经纱
奶奶最喜欢的蓝染是我童年的记忆。靛蓝不同于其他植物染料,它是人工培育的。樱染和梅染都是取树枝熬成染液,然后染。蓝色染色需要发酵,起泡,静置两三周后才能染色。我们从新月开始,满月开始染色,这和宇宙的步调是一致的。
妈妈和奶奶都很重视蓝染。每次死的时候,我们都会很感动。但是我奶奶对我影响最大的是思维方式。她在刘宗岳的影响下开始染。我认为刘宗岳的民间艺术思想中最重要的一点是从日常生活中发掘美的思维方式。所以,我们在手工制作中学习美好的生活方式,思考人与自然的关系,也是非常重要的。
染完了,还要织布。编织不难,但是要花很多时间。一个普通的图案需要几个月才能织好。需要多长时间取决于它的设计。对了,在织布机上,有1200根经纱,40000根左右的纬纱,这样梭子就“砰”的一声,然后“打”出来了。
如果你把编织当成一份工作,你会觉得很辛苦,但如果你把它当成自己的兴趣,你会在纺纱的过程中感到快乐。手工艺就是享受制作的过程。
奶奶后来开了艺术学校“艺下村”。在这里,学生可以自己染色、编织,从头到尾,全靠手工。这样做出来的衣服包起来的感觉和买一件衣服完全不一样。
紫罗兰格子是滋贺县的现代艺术收藏。
我们现在面对的是一个追求效率的时代,手工会耗费很多时间。如何保持自信?我能留下什么?我觉得这是奶奶那个年代没有的话题。对我来说,目前最重要的是将传统工艺运用到教育中,让更多的人了解它。
部分资料来自Tomura Fumi的作品:
一生一色,上海人民出版社,2021,1版。
玩色彩,上海人民出版社即将出版。
我的小破帖即将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